夜路 
攝影&文字: William Wang
地點:內湖大崙頭山頂望台北盆地 (2007/11/03)


 
黑夜裡,戴上頭燈,在大崙尾山稜的小徑,獨自走上四公里的山路,返回故宮開車,這是一次全新的體驗。
 
人類發明了火之後,雖然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絲的安全感。但卻也加深了對黑暗的恐懼。黑暗成為死亡與未知的代名詞;在黑暗中沒有安全感本來是動物的本能。但人類幾乎不經思索。就對黑夜莫名的恐懼了起來。
 
陰雨的日子,登上大崙頭山頂。涼亭內的溫度計顯示為11℃。瑟縮在牆角旁的時鐘,秒針跳得有些吃力。天色已近向晚。藍灰色的暮靄中,眺望天邊遠山的朦朧,猶如潑墨,傾瀉般的倒在淡藍色天幕之上。
 
我感激老天所犒賞的景色,不管陰晴圓缺,祂總在我身邊,和我分享每一次上山的心情。
 
離開山頂,已過5點,初冬,夜總靜悄悄覆蓋白畫,不留一絲雲彩。天空瞬間暗了下來,前方階梯已被黑暗吞噬。隔著樹林縫隙,遠眺台北城內,氤氳的濕氣,渲染著闌珊燈火,層層疊疊的化開,彷彿天上人間。
 
夙夜裡,踽踽獨行於大崙頭與大崙尾山徑上。我心清澈如水。冬夜,萬籟俱寂。沒了蟲鳴鳥叫,只剩下蕭瑟的風,刮著樹梢,今夜風聲,聽來格外清冷。
 
經過小山屋,空無一人。我安靜的找張椅子坐下,並以頭燈檢視著屋內的器物。看著各式的工具及簡陋的傢俱。其背後卻是許多山友的奉獻及付出。這樣的小屋,在台北郊山極多,也可看出台北人在人與人近距離中求縫隙,不免有遠眺之思,但又無法真正脫離城市的臍帶。於是利用郊山建小屋,假日避居山間,可短暫滿足離群索居的渴求,這真是台北人的美麗與哀愁。
 
大崙尾往九蓮寺的步道上,一條黑白相間的雨傘節停在路中。這個季節,她行動緩慢。我並未注意,差點從她身上踩過。急忙中,連跳三步,避了開她。再回過神,見它慢慢的游進路旁的草叢。看著她移動的身影,那線條優美如繞指柔腸。從沒有這麼近細細看過一條毒蛇,她的鱗片在我的頭燈照射下,泛出閃閃的光澤。黑白相間且彎曲細長的線條,竟如此的柔美。
 
等她消失在草叢後,我才想起,倘若當時心情充滿著黑夜的恐懼。可能就在蛇兒游回草叢前,已不分青紅皂白將她擊斃,那之後,豈能欣賞她游移時柔美的體態及線條。
 
如此近距離在黑暗中觀察一條蛇,是我人生中頭一遭。說了也許你不信,黑暗中的蛇,還真有種魔力,那線條和光澤,如同裸身少女的肌膚。難怪神話故事中,蛇和女人有著不可分割的傳說。
 
接近九蓮寺,高大蓊鬱的香楠迎面夾道而來,九蓮寺後方階梯路上,路燈散發著幽微的綠光,如芒箭般夾著夜霧,透過樹幹間的縫隙。林間傳來咕、咕、咕的叫聲,陰森且淒厲,即不像蟲鳴亦不像鳥叫,似乎像是某種動物的警戒。我猜想也許是松鼠吧。白天經過時,曾見到附近有松鼠出沒。一會樹林另一頭,也傳來相同的叫聲。我模仿著他們,邊走邊叫著,自己壯著膽。不一會叫聲停了,林間恢復之前的寧靜。這些白天不曾聽過的聲音,當黑夜裡,在古剎名寺附近林間一陣陣傳來時,確實增添不少神秘與恐怖的想像。
 
晚間7點,我從黑暗中走出來,回到故宮對面至善路上。放下沈重的背包。此刻,只想泡個熱水澡,痛快的吃一頓晚餐。
 
後記:後來才知道這咕咕聲是貓頭鷹的叫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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