繪圖& 文字: William Wang 
地點:平溪十分車站遠眺五分山 原圖 F4 速描紙 33 x 24 cm (天空部分尺吋裁剪)


 

台北縣五分山,為基隆、平溪、瑞芳界山,360度視野,展望極佳,不僅平溪瑞芳一帶山系盡收眼底,東北角海岸風光亦一覽無遺。因雷達站務人員車輛進出及維護需求,特闢專屬柏油路面,以利人車往來。

夏季,風和日麗,由平溪、十分一帶,遠眺山頂雷達圓球,如置於果嶺上的小白球。秋冬,芒花盛開,彷彿皚皚白雪,覆滿山頂。

多次想爬五分山,卻因地處僻壤之鄉,路程所經之稜線步道,往來路線單調重覆,山頂亦無遮蔽之蓊鬱樹林,因此心中猶豫,裹足不前。

近日,單車興致正濃,烏來福山長征後,大夥相約挑戰五分山,尚不知體力能及否,卻已欣然允諾。欲往之,行程再三延宕。同行車友,大陸經商者眾矣,庶務纏身,頻頻往返,不易湊齊。雖然返台期間,大夥都是閒人,但這一等,天也冷了下來,山頂一片大好秋芒,轉眼凋零,如今所剩,殘芒幾許,風景早已不再。

同行友人,唸外僑學校國二的兒子已放寒假,看到他就想起我當年唸國中時,熱血單車的少年模樣,先前亦曾一同前往風櫃嘴,腳力強健,不亞於他老爸,於是勉強湊足三人,約在石碇休息站,碰面之後大家再一起上路。

106公路,騎單車永遠不缺夥伴,一路上,姑娘廟休息時又結識了一位騎小徑車的車友,問他欲往何方,答:「不知」,就相約同往五分山,他讓我們先行,隨後跟上。

過了姑娘廟一路上坡,一位騎CERVELO公路名車的中年車友停在上坡彎道旁,見車友們經過,就大聲寒喧問好,大家點頭回禮後,一過彎,他所站的涼停後方,原來躲著另一位車友,正在撒尿,一開始他背對著馬路撒尿,但隨著上坡彎道,我們漸漸繞到他的側面,為了不讓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,他只好尷尬的繞著小樹旋轉,還不時頻頻回頭,盯著我們車子的位置,保持屁股向外對著我們,竊思,他心裡想著,這泡尿怎麼這麼久呀?大家也頓時了悟,原來先前熱情招呼是在打暗號,通知後方同伴,有人來了!

大家默默騎著上坡,憋著笑,速度一時之間也快不起來,直到進了前方隧道,黑暗裡看不見臉上表情,這才放心的笑了出來。

那車友保住了青春小鳥後,一路狂追而來,大概不想一路看著大家似笑非笑的表情,亦或是想扳回剛才路旁撒尿被瞧見的窘態,於是從我們身旁刷卡而過。看他騎得那麼快,我倒想試試他的真實力,就加速追趕,前輪壓著他的後輪,想看看他何時會爆掉,無奈坡不夠長,過了山頂一路下坡,給他找到了喘息的機會,狂奔了兩公里,車過菁桐,後面同伴已越離越遠,而他的車速還很沉穩,只好就此作罷,任他離去,回頭來和同伴會合。


攝影: William Wang 地點:平溪線過十分嶺腳鐵道旁,(2004/12/xx 正片翻拍)

菁桐往十分,雖上下起伏,但實以下坡居多,一路輕鬆以大盤帶出速度,騎來毫不費神。遠遠看到上坡將至,就先加速衝坡,再順順變速到坡頂。過平溪嶺腳涼亭,下坡和緩,兩旁行道樹換成了青楓,此時正值、青、橘、紅三色交雜變換之際,一整樹火紅最顯耀眼。楓葉隨風陣陣飄落,鋪滿了一地。車輛經過,車尾氣流,帶起繽紛落葉,輕盈的葉子,彷彿也有了重量,如手中飛射的十字標,一路狂追在轎車後方。

基隆河在平溪嶺腳火車站附近形成一個河灣瀑布,過瀑布,河水趨緩,河道轉為開闊,騎在基隆河右岸106公路上,看著對岸平溪線火車,沿山壁行駛,緊鄰鐵道旁,散落著一兩戶人家,背山面水而居,出入行走鐵道,生活依舊平靜,不受火車行駛的攪擾。

在十分老街找了一家餐館吃飯,今日生意"十分"清淡,比起假日門庭若市的喧鬧,如此冷清,更顯小鎮風貌,店家異常親切,十分火車站鐵道兩側,散發著濃濃的小鎮人情味,一位隨著火車而來的背包客,反戴著棒球帽,找尋著小鎮曾經遺落的痕跡,見到我們一身酷炫的裝伴和單車,情不自禁注目了兩眼,並在鏡頭下,重新付予單車、石槽、盆栽、原木椅、紅磚閣樓新的詮釋和生命。

天氣不佳時,五分山雷達站,藏身於雲端,山頂雲霧蒸騰,氣象萬千,有時上一秒還出太陽,下一秒已伸手不見五指,亦有時,山下望不見山頂,但穿越了雲層後,眼前堆滿了又白又厚的雲海,遠處東北海岸,夕陽餘輝,光芒萬仗,豔光四射。

有人說,那是魔王索倫的城堡,當你從山下出發的那一刻,他早已盯上了你,山頂前那段「之」字型迢迢長路,你怎麼騎,惡魔索倫都會生出另一個「之」字坡等著你,彷彿這輩子,都永遠無法騎到終點。

在姑娘廟結交的小徑車車友此時出現在十分老街和106公路口的一間農會超商,他穿著寬大的風衣,騎車時,衣服飄呀飄呀的,很像小飛俠,停下車來時,他總先掏出包包中的護唇膏,在他薄薄抿著的嘴唇上滑來滑去,當要出發時,他卻叫我們先走,但到達目標後,大夥休息時,一個不留神,他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了。

見到他,我會連想到龜兔賽跑的故事,他有著烏龜的謙卑和執著,而我們像是一群自負跑得比人快的驕傲兔子。

106公路最陡的一段,是在過了野人谷公車站牌之後的之字型上坡,過了這段,幾乎就算通過一半考驗,遠在尚未進坡之前,雖看不到接下來的坡度,但曝露於樹冠外,盤山而上的電線桿,卻預先揭示了路線的難度。

少年人,年輕的肉體,期待能量一次徹底爆發,早已迫不及待的騎在前方,而經驗老道的父親,亦預知通往五分山頂的十公里上坡,不是眼前這段小上坡所能輕易對付的,他一路控制著心跳和速度,小心翼翼的跟在我們後方。 


攝影:Russell Chen  地點: 20091223 五分山氣象雷達站入口和106公路分界處

車行至雷達站入口和106公路分界處,首先到達的是我和友人之子,短暫等待,我的朋友也跟了上來,接著,那位騎小徑車的朋友緊追在後。大夥集結後,各自拍照留念,剛才在十分車站吃的飯菜,經過三十分鐘消化,轉換為上攻的熱能,開始最後4公里,攻上索倫城堡的終極挑戰。依舊,小徑車車友催促我們先行,他墊後。

最後這段路,風景最美,出發沒多久,過了第一個轉彎,開始擁抱大海和藍天,遠處暖東峽谷、基隆深澳海灣、赫然就出現眼前,基隆嶼在大海中,隨著一波波的浪花、彷彿上下載浮載沈,東南方九份、金瓜石一帶的基隆山,有如海底冒出的巨獸,頭頂噴著雲霧,一步步進逼九份山城。

見到這樣的美景,大家精神為之一振,腳下踩踏速度加快,但目光卻始終盯著公路外的風景不放。過了幾個上坡轉彎,各車距離又拉開了許多,我騎在最前方,由上往下看,後方同伴,已前前後後散落在不同高度的坡段上,每個人都努力騎著,他們相互之間看不見彼此,但位於上方的我,卻能一目了然每個人的速度和舉動,我由山頂上對著他們大喊"加油",他們幾乎同時仰起頭望我一眼,並揮揮手,又低著頭繼續努力騎。

高度約海拔600M處,第一段之字坡結束,前方路面坡度變緩,眼前一座小山頭擋住前方視線,道路繞過山頭,消失在前方的盡頭。




20091223 台北縣平溪鄉五分山氣象雷達站 160g 15 x 21 cm  淡彩

繞過小山後,道路兩側的芒花消失了,眼前出現一座森林,正當眼晴尚無法適應眼前的黑暗時,一抬首,七彩光芒,如十萬枝箭,齊射眼簾,我趕緊用手遮蔽光線,這才看清楚,一座白色的城堡,背對著光,高高佇立在環山道路的終點。這瞬間,我心中悸動,眼前這一幕,非筆墨所能形容,亦不是相機所能捕捉。她靜靜的佇立在山崗上,如同純潔的少女。只能說,那十萬道金光,震懾了我、迷惑了我。令我身不由己的朝她狂奔去。要不是因為騎車上來,我想著,開車一定會錯過這樣的光線和由下仰望她的視角吧?

我是第一個到達的人,小徑車車友也緊接著到了,再來是父子檔,同時抵達,大家都很興奮能夠完成這次挑戰,並欣賞到這難得的美景。這一天,五分山頂揭去了神秘的面紗,她用最美的容顏來接待我們這群不速之客。

之後幾天,我心中一直縈繞著那十萬道金光,為了捕捉她美麗的身影,於是我又獨自並和友人各去了一次,並帶了隨身的相機。但接下來兩次,她都藏身於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裡。那日邂逅的悸動之情,終將成為我心中永遠的美麗和永遠的遺憾。


20091229 當我再次回到五分山頂時,她已藏身於迷霧之中


背景音樂- 為了愛 by 那音 征服專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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