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字 & 繪畫 : William Wang
20110108 高雄市鼓山區建國路橋眺望愛河 (實景寫生) 15 x21 cm 160g 淡彩


腰痛的毛病又犯了,偏在這時,遠在高雄的二阿姨要出殯。我也只好忍著痛搭高鐵南下。出發前一刻,還不忘在三溫暖中泡得全身冒汗,之後在便利店取了車票,最後一刻才跑去搭捷運轉乘高鐵。

隨身帶著GPS的好處就是在飛速行駛的列車中,雖看不清窗外瞬息消逝的景物,但在車廂內看著GPS上的地圖,卻如飛機椅背上的小螢幕,清楚知道列車過了哪條河;跨了哪個縣市;到底離目的地還有多遠。

我盯著螢幕上的小箭頭。幾乎以每秒百米的速度前進,每十分鐘即穿越一個縣市,最後加上北高轉乘捷運的時間,只花了兩個小時即抵達高雄火車站。這樣的經驗,刷新了過去對南北往來舟車勞頓的不良印象。

帶著一種莫名的興奮,走出了高雄火車站,很想大叫兩聲。現在,就算要我立刻再回台北,我也甘願。

很多年不來高雄,這次來的印象已和過去相去甚遠。當年公車站附近等著載客的計程車司機已不在,火車站前變得很乾淨,舊車站也搬了家,人行道換新後,比過去好走許多。

順著建國路往愛河方向,信步而行。不久鑽進一條小巷,巷口牌匾寫著「三鳳中街觀光商圈」,據說是高雄知名老街,巷道不及五米,巷內兩側都是南北貨集散的商家,宛如台北迪化街一般。左右店家的牌匾和廟宇供奉的神祇,略顯歲月滄桑。馬路上方,覆著透明採光罩,往來顧客,不受風吹雨淋之害。

飯店離愛河只有500公尺,前一日即先匯款訂房,房價非常優惠,週六僅2100元,非價日更便宜。check in 後,隨興往愛河方向晃蕩而去,向晚時分,海上吹來陣陣涼風,天空中,藍天夾著白雲,漸趨暗淡,鼓山區,位於這個城市的邊緣,缺少人行道和路樹的區域,當騎樓店家鐵門拉下後,黑暗之中,柱影成排,憧憧而立,顯得有些蕭瑟,。

沿建國三路前行,不久來到建國橋上,由此遠眺愛河畔,風景雅麗,一掃前方建國三路一路走來的晦暗,彷彿這裡才是城市的開始。高樓的大小與愛河河面寬度,呈現極佳比例,遠眺之中,建築物裡有許多60、70年現代風格建築夾雜其間。其簡約方正的外型,普普風格的窗戶和露台,點綴著河畔迤邐而行的樹蔭,好一個異國風情景致,正是我心中夢寐以求的街景。在台北,欠缺的就是這般開闊而不深遠,建築物單純而不繁雜的風景。

建國橋上,面對著眼前河畔風景之處,市府設有長椅,供市民賞景,在此,我掏出隨身的速寫簿,趁著天暗之前,用紙筆記錄了愛河美麗的身影。

在屏東當兵時,常來西子灣玩,騎摩托車經過愛河邊,因為太臭,無心瀏覽。今日卻在愛河畔駐足,細細品味河畔風光,不得不說愛河是高雄在地發展觀光的重要文化資產。

20歲時,曾在愛河邊上的國賓飯店二樓喝下午茶,那是我這輩子離愛河最近的一次。當時,愛河的河水尚如瀝青般污濁,我很難理解高雄最高檔的飯店,為何設在此處。飯店裡的客人並不多,隔著密風的大片玻璃,嗅不到河水的氣味,我眺望著河岸對面的壽山和西子灣。前方臨窗坐著幾位穿著西裝,頭髮花白的老人,優雅的倚窗喝著下午茶,輕聲細語的交談著。

這一幕對我影響很大,顛覆了我當時對南部某種刻板印象,當時文化重北輕南,高雄幾乎是文化沙漠。我在南部所遇,青一色都是草根人物,邊幅不修的一群人。而這幾位老人,遺留了日治時期台灣知識份子的風雅。他們以閩南語交談,音調和緩儒雅不粗俗。

這時,我才深深覺醒,過去長久以來,我對母親閩南文化的不了解。每次隨母親到南部,雖然母親氣質很好也是娘家受教育最高的人,但所見其他南部親戚都有些土豪的粗獷和霸氣。比起母視,父親這邊的親戚,風雅斯文許多,遺留著江南大戶人家的從容和自信。

20歲的我,初次了解,不管怎樣的文化,都有我所心怡和嚮往的那一群人,不是人種、省藉和地域南北的問題。我不得不承認小時候受到環境和文化的影響,年少時的我,心態上總以外省人自居而感到文化上的優越。但其實我們家在南部家族親戚之中,經濟條件卻是最差的。

當時教員和公務員微薄的薪水,又要養小孩繳房貸,母親總是勒緊褲帶,簡樸過日。南部娘家兩位舅舅經商有成,看不過去妹妹的寒酸,時而北上探視母親,就塞點美金。還記得當年母親帶著我去台北火車站前飯店見舅舅時,舅舅拿錢給母親,彼此拿來推去的樣子。硬說是給外甥子女長大後出國唸書的教育費,只是沒想到當年40元兌換1元的美金,等到姊姊真要去美國唸書時,只剩28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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